“重走刘邓大军解放重庆之路” 采访团到达终点解放碑。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伊永军 摄
“重走刘邓大军解放重庆之路”采访团在位于秀山洪安的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纪念碑前合影。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摄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9月5日6时讯(记者 伊永军)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解放碑,对于重庆人而言,不仅是一个名称,更是一种精神象征。近日,“重走刘邓大军解放重庆之路”采访团到达最后一站——解放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回想一路走来的征程,正是由于这一位位历史见证者的陪伴,从他们口中讲述出的那段荡气回肠的岁月,才显得那么真切,充满温情,又回味隽永。
讲述者:吴堂海 76岁 秀山
村民救马拉炮上岸 解放军送马作酬谢
解放洪安的历史见证者,76岁的吴堂海。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伊永军 摄
我从小生长在洪安古镇,解放军进驻洪安时,我只有6岁,我清楚地记得,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唱着歌:“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这支部队和我之前见过的军队有些不一样,他们敲开老百姓家门,很有礼貌,站在屋外,未经允许绝不进屋。
我当时看到两个首长模样的人,站在街上向大家宣布:洪安解放了,群众再也不会过受压迫和剥削的日子了!后来,我听大人们说,这两个人就是刘伯承和邓小平。
解放军军纪严明,不仅不扰民,还帮老乡打扫院子,担水挑柴。有一次,一位战士借用老乡家的水瓢煮饭,后来水瓢不知道放哪里,暂时找不见了。排长得知后,对战士说:“不管弄没弄丢,都要赔偿。”
解放洪安时,因当时木船不够用,很多群众自发将家里的木板和门板,扛到岸边,为解放军扎木筏,搭建浮桥过渡。我亲眼看见,当时一匹马驮着一门炮过木筏时,因过重,将木筏踩散开了,马匹连炮一起掉进了清水江中。
三名当地村民见状,跳进江中将炮和马拉了上来。为了表示感谢,解放军将这匹马奖励给了三名村民。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群众吃亏。”正是解放军的这些行为,让我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明白了共产党的军队为什么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讲述者:原春 87岁 酉阳
解放重庆途中奉命留酉阳 没想到一待就是70年
87岁原春已在酉阳生活了70年。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 伊永军 摄
我祖籍山东烟台,出生在大海边。抗日战争时期就当过儿童团员,淮海战役时,我跟随着支前大队,帮忙给前线送粮食、抬伤员。淮海战役结束后,1949年3月,我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编入二野三兵团。
1949年11月,刘邓大军吹响了进军大西南的号角,我当时所在部队正驻扎在安徽安庆,接到命令后,我就随部队一起踏上了征程。
部队在入川之前,我们曾在湖南常德休整了一个月,那段时间,部队反复向我们宣讲民族政策,一再强调,将要进入的是多民族聚居地区,一定不要违反群众纪律。
之前,我从未到过西南地区,这片土地对于我而言,充满了神秘感。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今后我人生的大部分岁月,将和这片土地紧紧捆绑在一起。
因酉阳历史上匪患猖獗,酉阳解放后,二野司令部决定组建酉阳地委,并成立酉阳军分区,以稳定酉阳、秀山、黔江以及广大武陵山区的政治军事形势。
我按照组织安排,留在了酉阳。1950年-1952年,我曾在酉阳军分区侦察队当书记,负责剿匪等工作,可以说,走遍了酉阳的山山水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1952年8月转业,组织上认为我熟悉酉阳情况,希望我留在当地工作。于是,我从此在酉阳扎根,一待就是70年,并在重庆娶妻生子,共养育了7个子女。
讲述者:吴长生 77岁 黔江
家里先后住进了两拨军人 有啥不一样?
77岁的吴长生老人。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伊永军 摄
我退休前在黔江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工作。70年前,刘邓大军解放重庆途中,曾在黔江湾塘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俘敌5000余人。我的家当时就住在距离湾塘渡口约一公里处的一片柏树林下边。
1949年11月12日,是黔江解放的日子。而就在解放前的头两天,我家里前后脚入住了两拨军人,各有10人左右。
第一拨当兵的是11月10日下午到我家的。当时还在坡上干活的父亲、伯父以及三个堂兄见有部队来家后,害怕是拉壮丁的来了,都躲进山林了,家中只有我和母亲、伯母以及三个小细娃。
那些人见到我的母亲就说,他们是中央军(即国民党军),赶路累了,要在我家住一夜,还要在我家煮顿饭吃,并问我家的菜地在哪里?当听说地里只有海椒后,他们其中有几个人就去到地里,把海椒连枝带叶地揪了几大把回来,用他们自带米做的饭、罐头和现摘来的海椒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当晚住在了我家,第二天连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就走了。
第二拨当兵的是11月11日上午约10点多钟到我家的,前面那拨国民党军前脚刚走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但这支队伍很奇怪,先在我家门口列队,母亲刚要出门就与他们撞见了,为首的一名军人面带笑容对母亲说:“老乡,我们是解放军,请别害怕,今天我们来打扰你家只是准备休息下,煮下饭,我们带有锅,只请你家帮着找点柴火就行,晚上还要请你们帮助找个地方住一宿,不用床铺,就在地上随便住一下,可以吗?”
当天晚上,这几名军人也住在了我家。第二天一大早走的时候,为首的人从衣袋里取出几张纸币塞给我家大人,起初,家人不收,那名军人说:“老乡,你家的菜很好吃,我们有纪律,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用了你家的房屋、油盐柴火,吃了你家的好菜,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这钱请一定收下。”
讲述者:董远权 76岁 武隆
解放军教我的两首歌 影响了我一生
武隆解放历史见证人,76岁的董远权。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伊永军 摄
我是武隆区火炉镇中心卫生院退休职工。当年,我家在火炉铺(现火炉镇)街上做点小买卖。
解放军解放火炉后,当地的万寿宫建成了临时医院,救治伤员,当时我和一群细娃很喜欢去那附近耍。一是因为解放军做饭的时候,经常留有锅巴给我们吃。另外,还有位姓杨的指导员,喜欢把我们这些细娃召集起来,教我们唱歌。
杨指导员教的歌我至今记忆犹新,一首是《解放区的天》,一首是《团结就是力量》。尤其是《团结就是力量》这首歌,在当时我们这群孩子眼里,唱法很独特,不仅是嘴上唱,唱时大家还要手牵手,转圈圈,唱完后,大伙要把其中的一个人抛向空中,再接住,我们感到好玩又新奇,同时,也体会到了团结的力量。
我们当年学歌的那群细娃,健在的如今每年都还要聚会一次,聚会时必唱这两首歌。这两首歌,我唱了一辈子,也影响了我一辈子,直到今天,我们都信守歌里所唱的,这里面有我们的人生信条和做人准则,要爱我们的国家,还有,就是一定要团结。
讲述者:钱中豪 91岁 南岸
战士泡温泉互相数虱子 战争岁月里苦中作乐
二野老兵,91岁的钱中豪。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伊永军 摄
我祖籍上海,1949年刚参军就随部队踏上了进军大西南的征程。解放重庆后就留在了这座城市,一待就是70年。我在重庆第二师范学院退的休,重庆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部队当初接到进军大西南的命令时,我正在南京二野军大学习,10月9日部队开拔的当天晚上,学校组织大家看话剧《白毛女》,当看到恶霸地主黄世仁抢走喜儿时,台下群情激愤,口号声此起彼伏。
集合号吹响后,大家背起背包就往大操场跑,只听到团长说了两个字:出发!同学们在激情万丈中,向大西南开始进军。
一路艰苦跋涉、浴血奋战,到解放南岸时,已是11月底,很多战士都是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当时部队驻扎在南温泉时,战士们去泡温泉,打算洗去一路征尘,脱下衣服后,发现白衬衣早已变成了“黄衬衣”,人和衣服往温泉里一泡,就看到水面上漂浮起一层东西,还在爬,仔细一看,都是虱子。大伙儿还互相调侃,你有几十个,他有上百个,比比谁身上的虱子多。
那时真是苦中作乐,大家都充满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记者手记:
解放碑,重庆主城地标,高楼大厦林立,游客络绎不绝。洪安古镇,渝、贵、湘三省市交界地,有“渝东南门户”之称,沈从文笔下《边城》的原型地。
70年前,刘邓大军解放重庆的第一枪从秀山洪安打响,然后一路攻坚克难,浴血奋战,历时近一个月,最终到达如今解放碑所在地。
两地的直线距离虽不到500公里,但是,当年的征途上,解放军要面对的,一边是敌人精心布置的层层防线,枪林弹雨;一边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天险绝路,千沟万壑。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路?近日,“重走刘邓大军解放重庆之路”活动启动。我们采访小组一行跋山涉水,踏着先辈足迹,探寻革命遗址,走访历史见证者。途经秀山、酉阳、黔江、彭水、石柱、武隆、南川、綦江、江津、涪陵、巴南、南岸,最后到达渝中。历时13天,总行程:2900公里。
路途中,我们遇到了数位解放重庆的见证者,他们中最大的94岁,最小的也有76岁了。我们有幸在其有生之年,亲耳聆听他们亲身经历过的那段历史。通过老人们生动的讲述,当年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见证者终会老去,精神因传承而永恒。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老人们的回忆,正是指引年轻一代奋进的动力。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由衷地说一句:老人家,你们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