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我给你炒了一锅包谷泡(爆米花),我自己泡的糯包谷汤圆,给你拿来哈。晓得你从小就爱吃。”电话那头,大舅妈爽朗而慈祥的笑着说。
一路小跑来到校门口,大舅妈已等在那里。不仅有一大口袋爆米花,几包糯玉米汤圆面,还有新鲜的各种蔬菜----萝卜、茼蒿菜、莴苣、蒜苗、嫩洋芋、豌豆尖、芹菜、香菜……鲜嫩欲滴,让人一见就流口水。“哎呀大舅妈,这两天蔬菜价格很高,嫩洋芋都卖8块钱一斤,豌豆尖卖12元一斤呢!您不拿去卖,却拿来给我吃。”我感激地望着大舅妈,“哎呀,能卖几个钱嘛。晓得你喜欢吃新鲜干净的蔬菜。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没有用化肥,都是农家肥。”大舅妈边把东西给我边说,话语里充满了宠溺。儿时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我的外婆住在江上明珠--石宝寨对面欧家河岸的尖山子,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外婆家,尽管那时候不通公路,从家里出发要走三个多小时的山路,但一点也不觉得辛苦。那里有太多太多有趣的事儿让我期待,让我神往。
首先让我神往的是外婆那里的六号甘蔗,又长又粗又甜又脆,像玉树临风的美男。那一大片甘蔗林,风一吹,甘蔗随风摇曳、婆娑起舞,甘蔗叶沙沙作响,光看着就甜到心里了。到了外婆家,大舅从地里砍回两根六号甘蔗,帮我剔掉叶子和上面的灰尘。我等不及他帮我洗一下,就从头开始,用小而尖利的牙齿开始啃噬,大快朵颐。
除了甘蔗,外婆家让我神往的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鱼儿。到了外婆家,大舅便带着我,拿着撮箕到田里撮鱼。大舅用撮箕一撮,就是好多条鱼,我干脆直接跳进田里,用双手捧,竟也能捧到一条鱼!不一会,撮箕装了大半。端回家,除去鱼鳞和内脏,洗净后拌上米面,炸了给我吃。
除了鱼儿,外婆家最让我神往的是跟大人们一起去游石宝寨。尖山子和石宝寨隔河相望。由于交通不便,看似一步之遥,实则要走好几个小时。
一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我和小表妹被大舅妈轻轻摇醒,问我们想去石宝寨玩吗?“当然想!”一听说去石宝寨,我们顿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冲。“等等,等等,莫着急嘛。”大舅妈慈爱的拦着我,从坛子里抓出一大碗爆米花,往我兜里装。“不要,不要!”因早起不饿,我任性地拒绝着。“乖,去石宝寨,要下很长的坡,回来要爬很长的上坡。你们现在不饿,回来的时候饿了怎么办呢?先装在兜里哈,回来饿了路上吃。”大舅妈慈爱地给我们的上衣、裤子兜里全装满了包谷泡。
去的时候,一个长下坡,我和表妹跟着大人们,蹦蹦跳跳,一溜小跑,很快来到长江河坝----黄家坝。银色的沙滩成了我们的乐园,玩沙子,在沙滩上打滚、赛跑,你追我赶,玩兴十足。
不一会,去石宝寨的木船来了。买了五分钱的船票,我们跟大人们一起上船。因为是下水,船走的欢快,我们的心儿也随船儿飘荡。
到了石宝寨,买了五分钱的门票,我们跟着大人们在石宝寨笔直的木梯子上爬行。石宝寨精美的飞檐绝壁、雕梁画柱、榫卯结构、江上风景深深吸引了我。石宝寨顶上的娃娃鱼让我流连忘返。“出米洞”的神话传说更是深深刻进脑海里,教我从小记住了一个道理----不能贪婪!
从石宝寨下来,我和表妹沿街漫天信步,蹦蹦跳跳,不大的石宝寨场镇不一会便踏满了我们的足迹。
回来的路上,溯江而上,木船在一处险滩停下。我们被要求下船徒步,船工们则套上纤绳,喊着号子,艰难的往上拉。“嗨----嗨----嗨!穿恶浪哦,踏险滩呐,船工一身都是胆罗。闯漩涡哟,迎激流嗬,齐心协力把船扳哪。么哦咳咳!咳!咳!哟嗬嗬!嗬嗬嗬!……”伴随船工号子,木船缓慢的往上移动,豆大的汗珠在船工额头滚落,脚下的鹅卵石把我们的小脚板硌起了血泡。艰难地走过那段长长的险滩,我和小表妹已精疲力竭。
从黄家坝到尖山子,长长的上坡使我们没了游玩的兴致。饥肠辘辘的我们小脚丫开始不听使唤,浑身酸软得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舅温暖的肩膀成了此时的渴望。要是大舅在就好了,他可以给我搭“马肩”,托着我或者背着我走呀!“二姐,我饿了。呜呜……”小表妹突然哭了,从小体弱多病的我既不能抱着她也不能背着她走,怎么办呢?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兜里的爆米花。呀,真好!我赶紧从兜里摸出爆米花。小表妹一见,破涕而笑。又香又脆、香甜可口的爆米花,此时成了我们的最爱。
“乖,你们回来的路上,饿了就吃点包谷泡(爆米花)。吃了可以饱肚子,就有力气爬坡了。” 大舅妈临行前质朴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饱含着大舅妈浓浓的宠溺和款款深情,这句话一直伴随我好多年,好多年。每当看到爆米花,就会想起大舅妈这句话。
外婆和大舅已离世多年,那里的甘蔗和鱼儿早已不在,黄家坝银色的沙滩已被三峡大坝的蓄水湮没,险峻的石宝寨也成了江中“盆景”,大舅温暖的肩膀只能让我在梦里回味。唯有大舅妈炒的爆米花,那香甜可口的味道,怎么也忘不掉。在这个吃什么都不香的年龄,唯有爆米花的味道,还是儿时那样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