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伟
提起陕西作家陈忠实,人们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他那张沟壑纵横、尽显沧桑的脸吧。
初次见陈忠实,还是在1996年。在咸阳市工人文化宫举办的一次“双休日文学讲座”中,我们有了面对面的短暂接触。在那次讲座中,陈忠实穿一件褐色的夹克,典型的关中汉子打扮,朴素而整洁。一上讲台一开讲,他那地道的陕西土话,像普通农民那样句句都很朴实,叫人打心眼儿里赞赏。那次,陈忠实中肯地回顾并评价了新中国成立近50年来陕西文学的创作状况。讲座结束后,我请陈忠实为我们办的学生刊物《绿萌》题词,他欣然写了“独成一片绿荫”,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和鞭策。
陈忠实话少,不会客套。他说话几乎不用形容词,偶尔一两句玩笑话,会逗乐在场所有人。别人拿他开玩笑时,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会现出憨厚的一笑。只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西北汉子,再打眼一看,分明是典型的“秦人”造型。他生活简单、沉静,只是把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创作上。他语言简短,却总能一语中的。对人生的感悟,他可以用最简单直观的话来描述:“馍蒸到一半,最害怕啥?最害怕揭锅盖。因为锅盖一揭,气就放了,所以,馍就生了。”
陈忠实习惯白天写作,晚上休息。他尊重身体的生物钟,起居有常。他信奉动静结合的道理,动则坚持晨练,静则恬淡虚无,抱本宁神,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写作时,当顺畅地写到一定字数的时候,陈忠实便奖励自己去轻松娱乐一下,要么听秦腔,要么找知己聊天,要么找人“杀”一盘象棋。
陈忠实1942年出生在西安灞桥西蒋村。父亲的意思,是让儿子离开乡村,到西安或别处去谋一份体面的职业。为了供给陈忠实和他的哥哥读书,父亲常常变卖粮食和树木,很是艰难。高中毕业之前,陈忠实谨慎地为自己谋划着未来。他的打算是:上上策是上大学深造,其次是当兵,再次是回乡村。遗憾的是,当年大学招生名额锐减,他落榜了,军营也对他关了门。于是,他便只得归去,时在1962年。陈忠实感到了命运对自己的捉弄。
完完全全当一个农民,陈忠实显然难以接受。好在,他对文学怀有强烈的兴趣。在乡村,几乎什么事情都难干,但只要你长着一根对文学有兴趣的神经,文学却是可以干的。缘于此,陈忠实变得沉静起来。水深了才能沉静,而且沉静之中也许还潜藏着波澜。于是,在乡村当教师、当公社干部之余,他把自己埋进了文学创作之中。1965年初,《西安日报》发表了他的散文处女作。编辑写来一封信,说他的散文比诗好,建议先写散文,然后触类旁通。陈忠实受到启发,集中写散文,连发了七八篇。1973年陈忠实发表了第一部短篇小说,以后每年一部。1992年,他接到人民文学出版社高贤均的信,得知长篇小说《白鹿原》即将出版,他流泪了。后来,这部小说获得了茅盾文学奖,这正是对他沉静写作的最好评价。
陈忠实一再坦言,他与文学结缘并白头偕老,完全是出于一种兴趣。陈忠实大水深藏,一旦地裂土开,才见其汪与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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