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萝卜开会？”静安区曹家渡街道居民区的书记们听说街道要给他们培训“萝卜”规则，有点惊呆了。
果真，他们看到培训老师不紧不慢拿出了一副“牌”，上面写着“白萝卜”、“胡萝卜”、“樱桃萝卜”、“红萝卜”，以及一张有点像玩飞行棋的“地图”。“这太有意思了。”没有接触过“桌游”的社区干部“玩”得不亦乐乎。
慢慢地，他们从游戏里，感受到什么是权利保护，什么是程序正当，以及怎么保持公平和效率，而这些在目前居民区自治中是稀缺的。
从“情感诉讼会”
到“罗伯特议事规则”
议事厅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名词，随着社区治理深入开展，不少居民区都有议事空间，曹家渡街道“睦邻议事厅”就是其中之一，但居民们真的会“议事”吗？
曹家渡街道办事处副主任王燕锋在参加过几次居民议事会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很多时候，那就是‘情感诉讼会’，有时居民有热情有点子，但说着说着就跑题，尤其遇到利益分歧时，更是你争我吵，问题一样没解决。在另一些问题上，居民又很沉默，领头人说什么底下一片附和。”王燕锋觉得，问题在于居民区缺乏系统有效的议事规则。
600多页的《罗伯特议事规则》，王燕锋读了三遍，“很有启发”。随后街道将这本书发给相关工作人员、居民区书记、居委会主任，“人手一册，慢慢研究”。但这样还不够，“每个人的理解力、执行力不一样，需要更系统的培训，将这600页变成简单可操作的规则。”
怎么做？街道领导带队去深圳文华居民区学习。“他们对这套规则运用很熟练，主持人在里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王燕锋目睹了一场关于“扇子舞”的议事，有居民动议要组织一场“扇子舞”活动、需要经费1.5万元，有人附议，随后进入讨论。居民甲说，扇子不需要新买，这项经费可以砍掉。居民乙说，音响设备有现成的，也可以砍掉这项预算……最后表决下来，大家同意开展活动，但经费生生砍到了2500元。“真是大开眼界，居民有理有据，既省了钱，活动照常能举办好。”
回来之后，曹家渡街道决定接洽社会组织为社区干部举办培训班，核心就是探索引入罗伯特议事规则。3月，益优青年服务中心的社工为他们举办了首期培训班。
“萝卜”们玩“桌游”
“玩”出了议事的感觉
尽管以前主持过社区各类大小会议，高荣居民区书记刘桦坐在“桌游”前，还是有些不适应。她是主持人“萝卜”，现在要模拟讨论社区运动会的事情。
指导老师已经宣布游戏规则：“三项注意”即“程序优先于内容”、“辩论优先于决策”、“聚焦优先于发散”，“六大纪律”即“不跑题、不含糊、不超时、不攻击、不对抗、不插话”。刘桦需要对犯规者提出警示，掌控会议节奏。
拿到“樱桃萝卜”手牌的社区干部先发起动议，说了活动的背景、目标，并提出行动。其他“萝卜”随机抽牌，依次举手发言，主持人计时，给不守规则的人“吃黄牌”，最后表决拟定行动方案。刘桦说，“萝卜们”在游戏中快速熟悉了这套规则和它背后的含义。
“这不是给我们增加负担，而是给我们添加了有用的武器。”在随后的实践中，刘桦越来越觉得这“武器”好用。7月，高荣居民区用这套规则讨论了小区文明公约的修订。在“睦邻议事厅”，居民代表、居委会成员、业委会成员、自治联席会成员、社区民警到会后，会议按照议事规则进行。
刘桦准备了摇铃、黄牌，维持议事秩序。“尊老敬老、邻里守望”、“高空抛物，严厉禁止”，一项项修改意见提出，辩论、表决，有的通过，有的未通过，大家也都心服口服。八轮辩论结束，没有成员继续提出意见和问题，刘桦宣布辩论结束，并宣读了修改完成的文明公约，再进行整体表决，全体与会人员一致通过。“引入议事规则，不仅缩短了会议时间，提高了效率，也提升了大家的主人翁意识，让大家集思广益，得出最合理的结果。”刘桦说。
给自己订下规矩
行政力量不干预
在玉兰村居民区，“萝卜”规则同样发挥了作用。居民区书记冯蕙珍主持了一场关于物业管理费调价的议事会。起因是四季公寓的物业服务期满，物业公司提出涨价，否则不再续约。
“物业管理费涨价这样的议题，在小区里绝对是一大难题，一般都是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各执一词，议而难决。”冯蕙珍试着用新学的议事规则解决这个问题。前期，他们准备了大量材料，包括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四季公寓的财物收支预算表等，以及居委会和自治小组拟定的议事规则等。冯蕙珍先宣读了议事规则，进行表决。“大家都同意按照这个规则来，我们才继续下去。”
随后，冯蕙珍宣布了动议：物业公司要求管理费涨价30%，不同意调价就退出小区。业委会主任摊出账本进行说明。在第一轮辩论中，产生了“管理不到位不同意调价”和“因市场因素同意调价”两个附动议，表决结果是“同意调价”。在此基础上，辩论进入第二轮“调价多少”，又产生两种意见“10%-15%”和“10%-20%”，表决结果是“同意调价10%-20%”。
这显然与最初“调价达不到30%物业退出”的主动议有差距，于是第三轮辩论产生了“由自治小组全面自治”和“更换物业公司”两个附动议，经表决后，多数人同意“更换物业公司”。辩论结束后，主持人将主动议修正为“同意调价10%-20%，否则就更换物业公司”，成员表决后通过。业委会随后拿着这个议事结果去与物业协商。冯蕙珍说，“这套规则能让大家理性地解决问题，特别适用于众口难调的社区决策问题。”
在社区议事过程中，行政力量不干预，是曹家渡街道给自己订的规矩。“我们给社区议事以支撑和技术保障，如果社区需要职能部门提供资讯或建议，可通过约请制度，请相关部门领导列席。”王燕锋说，这让社区保有完整的自治空间。
居民区以议事规则为引导开展自治的案例越来越多，街道也总结了一套“曹家渡议事十五条”，“每个社区可根据自己的特点进行增减”。明年，曹家渡街道还将逐步建立健全街道协商和社区协商的联动机制，规范协商程序，建立协商成果采纳、落实和反馈机制。
延伸阅读
曹家渡“议事十五条”
一、主持人与书记员。会议前要确定主持人和书记员。
二、中立原则。主持人须保持中立和公正，不得就议题发表观点和意见，不能随意总结参会者的发言内容。当参会者跑题或内容较分散时，主持人有权指正，聚焦发言内容。
三、动议与附议。会议讨论的内容应是具体、明确、可操作的行动建议。动议须有1人以上附议，否则不予讨论。
四、发言许可原则。参会者须举手申请，得到主持人允许后方可发言。
五、面向主持人原则。发言时要面对主持人，参会者不能面对面直接辩论。
六、不超时原则。每人每次发言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对同一项动议，每人发言不能超过两次。特殊情况由主持人现场约定。
七、不跑题原则。遵循一事一议原则，发言不能偏离当前议题。一个动议讨论表决结束后才能进入另一个动议。
八、不含糊原则。发言时应先表明立场(赞成、反对、提问等)，后说明理由。
九、不攻击原则。参会者发言时，不得进行人身攻击，不得质疑他人动机。
十、不插话原则。参会者在发言时，任何人不得打断，主持人除外。
十一、不对抗原则。主持人有权打断违反议事规则的人，发言者应服从裁判停止发言。两次违反规则将被取消发言资格。
十二、正反轮流和充分讨论原则。主持人应尽可能让意见相反的双方轮流得到发言机会，充分表达自身观点。
十三、提请表决。当参会者发言次数都已用尽，或没人再发言时，主持人可提请表决。
十四、表决顺序。主持人应先请赞成方举手表决，再请反对方举手，但不要请弃权方举手。如主持人享有表决权，应在动议前说明，表决顺序排在所有参会者之后。
十五、表决通过原则。根据议题性质，应在动议前确定是采用适用于常规议题的半数通过的方法，还是适用于重要议题的2/3多数通过的方法。
编辑：豆豆 责任编辑：颜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