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沐锦,重庆市奉节职业教育中心教师。
“也许没有他,我可能不会去驻乡扶贫。” 蒋沐锦说,如果讲自己,有愧前辈,我就讲本人精神“偶像”——扶贫校长张涌涛的故事。
题目是《踏着夕阳西去》:
故事的开始,要从一个叫苟文权的男人说起。
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指望活过60岁。 经历太多世道艰难的他,对生死早已有些麻木。但2019年12月3日,当一个人去世的噩耗传来,卧病在床的苟文权崩溃了。他一把掀开被子,着急下床想去找到那个“照亮”他生命的人,却因为自己身体的虚弱,根本走不动。只能把沟壑纵横的脸埋在颤抖的双手里嚎啕痛哭。
苟文权曾是重庆市奉节县太和土家族乡金子村的贫困户。他一生凄苦、浑身病痛,每年冬天缩在四面漏风的破土房里,不知道能不能苦挨到来年的春天。多亏精准扶贫政策好!隔壁太和土家族乡小学校长张涌涛成了苟家的帮扶负责人。也因为这特殊的“结缘”,苟文权一家在张涌涛的帮助下,搬进了有暖炉的新房。没过多久,那间曾经的破旧老房便在一场瓢泼大雨中轰然倒塌!
张涌涛就是那个“照亮”他生命的人。
作为校长的他,常年坚持住校,守护着深山里的那方明净的校园;作为扶贫干部的他,将自己的休息时间献给扶贫事业,献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在去世前的最后时光,他隐瞒病情、坚持工作,直到生命尽头。
这样一位坚守山村的基层校长、一位把百姓放在心尖的普通党员,终其一生以平凡示人。在出事之前,家人、同事没觉得他有多“伟大”,说他就是一个身边的“平常人”,一个认死理不听劝的“固执的人”,一个外表木讷内心滚烫的“山里人”。
是肝硬化夺走了张涌涛47岁的生命。
他一米七出头,体型墩实、爱打篮球,人人都说他平时身体素质好。他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规律,招呼别人打球时还总说:“为了各家老婆孩子,要好好锻炼身体哟!”
2019年暑假开始,张涌涛时不时觉得腹痛;同事让他去医院看看,他却总说:“没事儿,不要紧。”这是他的口头禅。
爱人谭蓉深知他的固执,张涌涛从不因私请假,想让他去100公里外的奉节县城或者170公里外的万州市区体检,难!谭蓉只好设“局”,请公公假装不舒服,让张涌涛带他去城里体检,自己“顺便”检查一下。没想到,这一检查,张涌涛原本生龙活虎的生命陡然进入倒计时!10月14日,张涌涛被确诊为肝硬化晚期。医生当时说,如果做肝移植,存活率在一半左右。张涌涛便老老实实住了20多天院。从没离开过这么久的他在学校微信群里谎称“出去学习一段时间”,跟同事说“没事儿,内部感染,过两天就回来,你们把学校的事搞好”。对县教委、乡领导和金子村那边,则只字未提。
那段时间,大家都不知情,工作电话和信息一天都没断过。他还像往常一样,处理着一件件繁琐的工作,比如跟县上争取,把一线老师的评优名额从理论上的2.7个落实成3个。
到了11月8号,张涌涛开始嚷嚷着要出院。下周要行政值周,脱贫攻坚也要搞“回头看”!主治医生却苦笑着告诫他说:“你的病有蛮严重,不能工作,要卧床休息!”
结果,周一早上不到7:40,张涌涛还是准点出现在学校。这一次,同事们明显觉得他“不对劲”。以往声如洪钟的他说话有气无力,经常定定地站在窗口望着教学楼;吃饭端不稳碗,只能用嘴巴凑上去找桌上的碗,左手换右手,半天吃不进几口;山里冷,老师们自己搞了一个炭火炉子的“烤火室”,以前他基本不去,那个星期却经常一个人端杯茶坐在里面。
大家都“有意识地”去陪他。可不管怎么问,张涌涛都是那句,“没事儿”。
没事儿?连签个字都得用左手托着右手!
第二次住院前的最后一天,等放学后人走空了,张涌涛举着手机在校园里拍照,东拍一张、西拍一张,拍了看,看了拍。好像想要把校园里每个角落都深深地印下。
那是张涌涛留在校园的最后一个画面。
勉强值完周,金子村接到市级脱贫攻坚成效考核通知。11月18号一早,张涌涛到金子村填完扶贫手册,又顶着严寒忍痛驱车5小时去看望了他的帮扶对象苟文权、智障儿童冉月。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到访。以前,他几乎每周都会上门一趟。那天,小冉月还笑盈盈地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片当做礼物送给了他,他欣慰极了。谁知当晚,张涌涛就严重腹泻,一晚上跑了十七八趟公厕。挺到第二天放学,他才请假离校,再次住院。这一次,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说他肝硬化恶化导致全身病毒感染,此时做肝移植存活率只剩1%!
即便这样,固执的他依然放不下工作。11月22号,他连发六七条信息跟同事交代学校光纤费、功能室的细节;26号,他在扶贫工作群里说“实在忙不过”,请村上派人帮忙好好完善贫困户刘宗文的档案;28号,辞世6天前,他还在请人帮忙处理政务平台OA系统里几个贫困户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已经确切感受到自己不行了。11月24号,他仰在病床上,顶着因肝腹水高高隆起的腹部,用颤抖的双手,一个字、一个字打出了两条长长的辞职信息,一条发给县教委主任陈绪安,一条发给金子村对接扶贫工作的罗月英。“对不起,(扶贫工作)没有做到有始有终……”
12月2号,医院宣布无法救治;3号,张涌涛与世长辞。从发现病情到最终离去,相隔仅仅50天。
他的生命就此定格在了47岁,离和妻子约定的20周年纪念日还差20多天;曾经和儿子约好的暑假丽江旅游终究还是未能成行;和医院约好的肝移植术等来了“肝源”人却“已经走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如果你去太和,乡亲们的新房会告诉你,同事们的眼泪会告诉你,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会告诉你,他的时间去了哪里。
太和小学办公区的走廊上放着一架钢琴,早上上课前或者下午放学后张涌涛就会到这里弹会儿琴,那本泛黄曲谱啊已经被翻得破旧。黄昏的校园里,仿佛还回荡着那首他最喜欢弹唱的《踏着夕阳归去》,那歌词唱的是:
我仿佛是一叶疲惫的归帆,
摇摇晃晃划向你高张的臂弯,
苍穹有急切的呼唤在回响,
亲亲别后是否仍无恙……
(奉节县攻坚办宣传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