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后面粗细不匀、弯弯曲曲的老槐树开花了,先是一树米状淡黄嫩苞,不几日后便一簇一簇地挂满了枝头,洁白如雪,芳香四溢,“雨中妆点望中黄,勾引蝉声送夕阳”。这个时候,捋槐花就成了孩子们放学后的一件大事了。在那段生活窘困的日子里,朵朵槐花的出现,给人们带来了生的希望。趁着槐花正在吐着绿骨朵儿而未完全盛开,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赤脚爬上树去,东枝折折,西杈捋捋,猴般灵活,满树窜蹦。瞬间,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槐花花枝。捋槐花很有讲究,中午不能捋,因为阳光太强,易伤折断的槐树枝;晚上也不能捋,因为槐花上有小虫附着。早上最好,趁着花闭叶润枝柔,爬上树去,在一根稳实的树杈上坐定,一手扶枝,一手采折。采折槐花需要连同槐花枝一同折下来,这样扔到地上不易散乱,好捋;缺点是容易伤树。近处的随手就折了,远处的可以用一根长长的木棒或竹竿,在一头劈开成钳状,或用铁丝做成钩状,也可以绑上镰刀,就可以折到。
把槐花从枝头上折下来,抱回家去一把一把地捋,在水中清洗一下,下锅炒炒就能当菜食用了。现在一些饭店里槐花炖肉、槐花炒蛋就是从此而来。也可以把槐花用油盐浸淹后与面掺和在一起,做成槐花面饼;还可以做成槐花粥,等等。尽管槐花有多种多样的吃法,可以解决生活的困难,过几次嘴瘾,但是很多人家却舍不得吃,而是把槐花放在芦苇席上晒干,到集市上卖掉,或等着小贩子上门收购,卖点钱去买点种子、树苗、农用工具之类,以备春耕春种之需。槐花作用大,价钱就贵,一棵老槐树所产槐花的价钱足可以和五只老母鸡下一年的鸡蛋媲美。因此,有槐树的人家每年在这个时候总有喜悦充盈脸庞,那是一份槐花赐予的快乐。
槐花可以制作黄色的染料,也可以入中药。结成的荚果或种子,既可以入中药。治痔疮,也可以用来制作酱油、酒等;种子还可以水煮后放盐,当作咸菜食用。
春光短暂,槐花落了。“风笋微微开绿箨,雨槐细细落黄花”。一阵风,一阵雨,朵朵黄花,瓣瓣叶片,围着老槐落地成圈,成泥成尘,看了就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黛玉葬花,使人观而伤情。
老屋在一阵倒塌声中拆除后,老槐树也被连根拔起,扔在水中浸泡数月后,斩枝去皮,锯成了木板,做成新屋的门窗了。槐树成活率不高,“十种七八死,纵活亦支离”。因此,现在的农村很少见到老槐树了,即使有,也是近几年才栽种的小槐,开不了几朵槐花的那种。有一次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有二分地那么大一片槐树林,足足有四五十棵,但每棵都只有鸡蛋粗细,稀疏细短的枝头上开着零星的几点黄花。我知道那是槐花,但总觉得那模样、那长势,包括那花香、那姿态,好像是受过训练一样,很一致、很统一,就像城市里的地坪、草木,刻板划一;更像守时准点的上班族,谨严疲乏。而那种挂满枝头、颜色轻柔、如云如霞、蜂环蝶绕、香气扑鼻的槐花却不多见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宿迁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