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从茅草屋到大瓦房,从小屋子到步行房,从电梯房到花园洋房,三十几年的时间,时代在变,房子在变,城市也在变,但是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梦想从来没有改变,生生不息,尽享天伦之乐中走向未来。
最近,一条链接在江津人朋友圈传疯了:“江津滨江新城获评‘2017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生态宜居新城’!”我笑了,思绪如一只彩蝶,蹁跹出满目的乡愁,还有那些年追逐过的关于房子的梦。
1984年,父亲就开始谋划将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换成大瓦房,那是母亲的遗愿。整整一年,父亲起早贪黑,像个辘轳一般忙着换房规划。屋檐下是一块荒地,父亲挑来一担一担荒石和泥土,一寸一寸填起,填了一米多厚,硬是填出来一块三四百平米的坝子。外公慷慨地赠送了一根结实的柏木作为堂屋大梁。父亲邀约上二爷,跋山涉水,步行往返三十多公里路,竟然把那根柏木抬回了家。
备房梁,买瓦,预约匠人,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将茅屋顶拆下,原土泥墙筑高。父亲似乎要把他人生的伟大梦想,不,还有我母亲生前未能实现的夙愿,都筑进那一寸一寸增高的土墙里。在大瓦房终于竣工那一天,一大塆人聚在一起祝贺。父亲叉着腰站在坝子中间,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他自豪地说:“终于了却了一桩大事。”
后来,在《平凡的世界》里,我读孙少平家箍的那口新窑洞,想到了父亲的大瓦房,虽然只是换个房盖,但在当时绝非易事。父亲,跟父亲一样的村里人,跟黄土高坡上的孙少平们一样,咬紧牙关累死累活,为的就是有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
1997年,我在农村学校结了婚生了儿子。一家三口挤在单位分配给的土墙瓦顶的小屋子里。小屋很潮,只有八平米,放下一张床,再放一个书桌就没地方了。至于厨房和卫生间都在屋外,是很多家人公用的。那时学校最高级的公房就是两栋盖着预制板的楼房,共五层两个单元,每套房子的建面五十平米不到,套内空间不大,两室一厅,厨房和厕所都在阳台上。即便是这样,能住进去也要凭职称、教龄、是否双职工等足够资历才行。我们都以无比羡慕的目光仰望着楼上的阳台和窗户,梦想着能有如此安全如此温暖的一套房子,此生足矣。
2002年,我离开了那个农村学校,调到江津文化名镇白沙一所小学供职。两年后,我们在白沙买了房,步梯,七楼。房子宽敞明亮,站在窗前,阳光不留余力地闯进来,滔滔的江水就在眼前。父亲第一次来,看见儿子邀约上一群伙伴在客厅里把茶几当乒乓台摆起了擂台,回去再听村里人议论谁谁又在哪里发了财,便夸口说:“我家外孙可以在客厅里踢足球。”他还邀请我的亲戚们:“去我姑娘家尽管多玩几天,她家里房间多,不用四个人挤一张床。”
原来,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只安全、温暖,原来还是如此快乐和体面。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一个父亲,哪怕自己的儿女有一套像样的房子也可以赢得全世界。
2006年,一栋栋电梯房在江津东部新城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我壮着胆子按揭贷款买了一套高层两居室,精打细算地把客厅阳台装饰成一个小书房,在里边安放一张小床。父亲坚持要睡那张小床。从此我的夜读和写作就非常不便了,父亲早睡早起的习惯也受到我的干扰。常常,我在电脑前发呆冥想时,父亲突然兴奋地诉说起他的奇趣见闻。
我又想换房了,适合三代人居住,不!是适合四世同堂,儿子大了要恋爱要结婚要生孩子……还有,我要有一间独立的、静谧的书房,充足的阳光斜射进来,秋雨滴答有节奏地打在窗玻璃上……
去年,我们果断地在滨江新城买了一套140平带两个露台的洋房。
此时,我坐在书房里读着林语堂,他说: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是住在花园洋房里。我的心怦然一动。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玻璃茶杯上,窗外,一群孩子正在开满鲜花的小径上蹦跳欢笑。露台上,父亲正惬意地坐在躺椅上眯缝着眼睛向远处眺望。随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圣泉湖波光粼粼,湖畔鲜花盛开,一栋栋花园洋房、别墅错落有致、精巧华美;远处贯通南北、纵横东西的车道宽阔平坦,再远处连接江津与主城的轨道五号线进入二期围挡,几江长江大桥雄伟壮观……我的心沸腾了。出则繁华,入则宁静,老幼从容,这不就是我需要的实实在在的归属感吗?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专家评委 点评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样的梦,我们一做做了上千年。拥有能遮风挡雨、结实、宽敞、舒适的房子,今天仍然是“中国梦”中的“刚需”部分,作者以短短文字告诉我们,这个梦是如何在改革开放四十年之后开花结果的。从解决栖身,到张扬尊严,再到现在成为了身心的诗意归所,随着居住条件不断升级,这个过程,反映了人们生活开始由穷到富,社会发生着巨大变迁……作者语言平实自然,娓娓道来,一种真诚的喜悦闪烁于字里行间,沁人心扉。
吴景娅 重庆市作协散文创委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