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偏偏要养娃娃鱼

这里是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吴芳的娃娃鱼养殖场。他本想先抱起来一条娃娃鱼，为我们展示一下，却接二连三地遭到娃娃鱼的攻击。

吴芳：不敢摸的，一摸它就来咬我。我戴上手套吧。

这一次，吴芳戴上了手套，娃娃鱼会是什么反应呢？

吴芳：算了算了，换一条。还是不行，它现在已经被刺激得很难受。

记者：它的身上开始有那种白色的东西出来了。

短短几秒种，这条鱼的身上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白色粘液，不让别人靠近，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信号，预示着娃娃鱼处于一种警戒状态。这时候，吴芳才想起，他之前手上正是沾上了这种粘液，是另外一只母娃娃鱼留下的，正是因为娃娃鱼受到了他手上的粘液刺激，以为要受到攻击，才做出了应激反应。

打上肥皂，吴芳好好洗了一遍手，再抓娃娃鱼，它果然温顺了许多。

吴芳：来打个招呼啊，大家好。

吴芳：一只手抓住它的前手，一只手抓它的后脚。

记者：为什么说娃娃鱼是恐龙时代的动物？

吴芳：喏，它前面是四指，后面是五指。

记者：娃娃鱼一般什么时候会叫？

吴芳：到发情期的时候会叫，找配偶的时候会叫。

记者：叫声是什么样子？

吴芳：它的叫声我学得最像。

娃娃鱼学名大鲵，是3亿年前与恐龙同一时代生存并延续下来的珍稀物种，也是现存最大的两栖类动物，被称为“活化石”。

为了人工养殖这些娃娃鱼，吴芳付出了六年多的时间，甚至放下了一家年销售额超过3000万元的企业，老婆至今都对他这个决定非常不满。

叶瑛：跟他吵了很多架，我说你养这个娃娃鱼，我们一家人被你害苦了。

2008年之前，吴芳在福建省建阳市的莒口镇，经营一家竹制品加工企业，他把山里的竹子收购回来，粗加工成竹板，规模在建阳市都排名靠前。

熊梦飞：在建阳市来讲算比较大的。

梁建生：他在建阳市也排在前几位。

李庚良：名列前茅，比较靠前。

李长辉：在建阳市算龙头企业，在莒口镇也是龙头企业。

可就在竹子加工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吴芳却做了一件大家不理解的事。他把整个工厂托付给几位朋友和家人，独自一人跑回老家浙江省庆元县，养起了娃娃鱼。这个举动给他招来了非议。

吴炉平：我们也不太理解啊，为什么干得好好的，要回去养娃娃鱼。

高水清：我们也劝过他，在毛竹产业上面做文章就是了。

甘愿放手生意红火的企业，吴芳到底从娃娃鱼身上发现了什么商机？他又是如何用六年时间，把娃娃鱼的养殖数量发展到四万条，还带动257家农户一起增收的？

在建阳市竹制品加工的圈子里，提起吴芳，有一个外号叫得很响。

叶瑛：他们都叫他老狐狸，狐狸，就是很精。

林方土：他们叫他老狐狸。

吴发昌：老狐狸那个外号啊，知道的。

吴芳在技术上特别爱动脑筋。曾经，他仅仅改变了一下竹条软化时的捆绑方法，由粗放式捆绑变成了整齐的排列式捆绑，就让竹条的利用率提高了50%——70%。他对细节不断改进，企业在建阳市竹制品加工行业一直保持领先，同行就送了他一个外号“老狐狸”。

夏俐：后来朋友们聚在一起，都说老狐狸来啦。

林方土：我估计应该是褒贬不一，问他东西有的很难问出来，有的人说他聪明。

2008年的一天，吴芳跟老婆说了一件事，想拿一百万元回老家庆元县的溪沿村，盖一栋房子。老婆没多想就同意了。

叶瑛：你就当初拿一百万，我们自己回家，以后养老回家也有地方玩。

吴芳盖了房子，装修一新，还安上了空调。可新房盖好了，老婆却跟他大吵一架。

叶瑛：哪知道投进去无底洞一样，越投越多。前几年跟他吵架的时候，我说我本来好好的生活被你搞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吴芳盖的房子，但不是为了给他和老婆住的，竟然是给娃娃鱼住的。

这座房子的对面，就是吴芳小时候玩耍的小溪。童年时候，这里有很多野生娃娃鱼。

吴广荣：那条渠里有很多鱼，以后他们就去钓，他们一帮小孩子给他们闹，保护娃娃鱼，不让外面人偷。

吴芳16岁离家出去闯荡，一走就是三十几年。当他再回到老家溪沿村时，发现溪里竟然一条娃娃鱼都没有了。

叶丽英：以前大溪里面都有的，现在基本上没有了。

吴仁福：现在没有了，绝种了，我以前在溪里抓野生。

青山碧水间，娃娃鱼曾经承载着吴芳大部分的童年记忆。2007年，吴芳的竹制品加工企业，年营业额已经达到3000多万元，他有了一个想法：回家养娃娃鱼。

于是，吴芳这才瞒着老婆，盖起房子，又陆续从竹制品厂拿了200多万，向当地村民收购了100条娃娃鱼，养在里面。

吴芳：当时考虑拿出一两百万的资金，当时没有考虑能把这个产业做多大，当时还没有这个目的。

那时候的二百多万元，对吴芳来说不算什么。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事情绝没有两百万那么简单。

本来，吴芳答应老婆，就养殖这100条。可一个月后，他又从竹制品厂，拿出了300多万，追加到娃娃鱼的投资上，说必须要扩大养殖规模。因为，他去省里去办理养殖许可证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的消息。正是这个消息让他骑虎难下。

2008年，浙江省海洋渔业局规定，要想办理养殖许可证，养殖规模需要达到2000条。

苏庙安：养殖需要一些驯养证，这个是我们浙江省海洋渔业局批的，还有销售的经营利用许可证。这个证假如批不下来的话，你如果公开销售的话那就是违法的。

2009年，吴芳在县城的边上，建了第一家规模化的养殖基地，并以每只480元的价格，从陕西和江西进了2000只人工繁殖的娃娃鱼苗，开始养殖。不仅如此，他又做了一个引起哗然的决定。把竹制品加工厂交给聘用老总，自己不再负责管理，只管养娃娃鱼。

直到现在为止，整个建阳市做竹制品加工的企业有129个，其中年产值2000万以上的企业，占到一大半，而像吴芳这样，放弃老本行，去养娃娃鱼的，只有他一人。

吴芳：竹材的行业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然后跟我这个团队的人也稳定了，工艺也成熟了，也赚了一点钱。那时候我才四十几岁，我们考虑新的项目，我还是回到庆元去考虑养娃娃鱼。

2009年，娃娃鱼的市场行情在每斤3000元左右，相对于竞争激烈的竹制品加工行业，吴芳认为养娃娃鱼利润空间更大。一开始，他信心满满，可养殖还不到一个月，吴芳却在养殖场里做起了保密工作，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有失颜面。

吴芳：我觉得这个事情大家外面不要讲出去。如果影响出去，人家说我不会养鱼，钱去掉了，人家说他办厂会，搞毛竹会，养鱼他那个水平差了，我怕人家笑我，我和别人说不能讲出去，也不能告诉我老婆。

叶瑛：骗我的，没有一个人敢告诉我的，我去年回家去才知道的。

原来，吴芳进的2000条娃娃鱼苗，刚住进养殖场，就死了个精光。

吴芳：发病，没多长时间这些鱼都死掉了。

叶瑛：那个鱼苗，他们说他那一年头发都白了。

小鱼苗突然成批死亡，吴芳却找不到原因，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养成。他一边让所有人瞒着老婆，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小鱼苗突然死亡的原因。这时候，吴芳发现，答案竟然就在娃娃鱼的身上。

吴芳：看，就是这种粘液，小时偶我们烫到的时候，把这个粘液盖上去，就好掉。

娃娃鱼会不定期地从表皮脱落下这种棕灰色的粘膜，这种粘膜对娃娃鱼起着重要的免疫作用。如果在运输过程中，娃娃鱼互相摩擦，蹭掉了表皮的粘膜，就会降低免疫力，甚至感染病菌死亡。

吴芳：进来的时候在运输上，娃娃鱼的外表摩擦了以后，外层黏膜摩擦了以后细菌容易感染。

找到了原因，吴芳又进了第二批2000条的娃娃鱼苗。经历了第一次的损失，这一回，他格外小心。

吴芳：用塑料袋把鱼放到里面去，氧气打进去，鱼在水体里面，加上氧气，把氧气打起来鼓鼓的，这样子放在车里面，慢慢地运，我自己开车，不让别人开，我自己开，慢慢地运输。

吴芳还专门聘请了技术员，负责养殖。这一回，2000只娃娃鱼苗终于成活了，吴芳顺利的办理了养殖许可证。2010年，吴芳在县里买下了三个废弃的山洞，每个山洞都有170多米长。这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非常适合娃娃鱼的生长。

为了节约成本，吴芳把原先计划1米宽的池子扩大到1米4，这导致山洞的最窄处，只有60厘米，人要想通过，十分不方便。

可左省右省，建场地、进鱼苗、喂饵料，到了2011年，吴芳竟然不知不觉，已经从福建的竹制品厂，拿了将近1500万元。可他没想到，等待他的，还有更多的投入。

吴惠华：娃娃鱼成为成品鱼的话，它起码要五年以上，它吃的过程中还是要投入比较多的钱。

吴芳还想继续扩大规模，可是购买商品鱼苗成本太高，他决定用自己的鱼孵化鱼苗。

2012年，吴芳投资四百多万，在山里靠近水源地的地方，修建了一个仿野生的繁殖基地。

吴芳：娃娃鱼的种鱼躲在这里面，1234，一条沟里放六条种鱼，一雄一雌，三对。

仿生基地的地址，是吴芳根据三十年前，娃娃鱼在溪水里野生繁殖的地点而定的。这里一共有120个大小相同的洞，里面生活着240条五岁大的种鱼。

当时吴芳对于养殖技术还一知半解，等基地建好之后，专家才告诉吴芳，他又疏忽了一个问题，放进洞里的娃娃鱼，最大的只有五岁，而五岁的娃娃鱼当年是不会繁殖的。

苏庙安：第六年刚刚性成熟，第七年稍微比较正常。第六年有一点，第七年才开始比较好，所以要养到六七年。

就在吴芳为自己的疏忽沮丧的时候，这一次，他却格外幸运。2012年9月18号，他接到的一个电话，让这一天成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

吴芳：在2012年的9月18号，在喝酒的时候管理人员打电话下来说，吴总，我们基地里发现娃娃鱼洞里面一团一团的，我说大不大，有没有手指头那么大，如果是小小的可能是其他蝌类的蛋，他说有手指头那么大，很大个儿，我说那肯定就是娃娃鱼繁殖出来了，我马上举起杯来，我说大家干杯。

第二天凌晨一点，在外地办事的吴芳连夜赶回了繁殖基地。之后的一周，他在洞里，陆续发现了近一千个娃娃鱼卵。

娃娃鱼卵从受精，到孵化出小鱼，大概需要45天的时间。小鱼集体破卵而出，则集中在最后两天，也是整个孵化过程最关键的。那两天，吴芳几乎没怎么合眼，可却觉得无能为力。有一些小鱼因为无法钻出来，而被困在卵里，直到死去。

吴芳：前面有三四百条是出来了，后面的五六百条可能就在里面时间长了，缺氧了，从一开始转，转得很快，后面好像它没力气了，它出不来了。

一般情况下，娃娃鱼第一年的孵化率，是50%到60%。眼看着这些“难产”的小鱼在卵里不断地打转，吴芳也围着鱼池不断地打转。情急之下，他竟然使出了一招“土办法”，让鱼卵的成活率达到了95%以上！

吴芳：妇女生小孩，如果说她产期到了，医院怎么办呢？就剖腹产，我这个娃娃鱼到底能不能剖腹产，后来我说管它呢，我就让我哥哥来帮我，拿个小凳子就住在车子里面，用钳子把它抓在手上。

当时，吴芳就像这样，一手捧着鱼卵，一手拿着消过毒的剪子，他竟然要给鱼卵“做手术”。

吴芳：正常的话，里面是个黑色的小鱼，我就拿着剪子，哎，这么一剪，小鱼就出来了。

用了一种谁都没听说过的土办法，吴芳成功解救了困在卵里的小鱼，成活率达到了95%。这个办法，让专家都很意外。

苏庙安：这点应该来说还是他想出来的土办法，这个还是比较有效，有可能我们不会这样做，但他会这样做。

2012年，吴芳成立了合作社，养殖规模达到了4万条。他办理了销售许可证，并在上海、江苏、安徽、浙江等地建立了娃娃鱼加工销售基地，专门销售子二代娃娃鱼和伤残体。2013年，企业和合作社的年营业额达到了近1000万元。

叶小华：比养小猪挣得多的。

吴青松：他在外面创业回来以后，发现了娃娃鱼这个商机，并用公司加基地加农户的形式，市场风险小，利润高。

近两年，娃娃鱼的市场行情波动很大。现在，吴芳正打算把娃娃鱼研发成保健胶囊和皮鞋，继续进行深加工。

编辑：ZHONG 责任编辑：杨嘉